提起张幼仪,很多人都会对她产生无限的同情。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地位还不是很高,被夫家抛弃,基本是晴天霹雳。
如果没有徐志摩的渣,就没有张幼仪的蜕变。她可能一辈子只是诗人的太太,阿欢的母亲,也就没有后来的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云裳服装公司总经理。徐志摩带给张幼仪的伤害唤醒了她骨子里的自我。
在张幼仪的晚年,她曾对侄孙女张邦梅说:“我要感谢徐志摩,我要感谢离婚,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在那样一个时代,也没有办法成长”。
经沧海桑田,张幼仪完成了从弱女子到一个独立上进、宽容坚毅的女强人的华丽蜕变,她成为豪门,化悲愤为力量,在商界运筹帷幄实现逆袭人生。
门当户对
1900年,张幼仪出生在江苏省宝山县。世显赫,父亲是当地的名医,家中兄长都在历史上有浓重的一笔。
1912年7月,江苏都督程德全在苏州创立“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12岁的张幼仪在二哥张君劢(嘉森)和四哥张嘉璈的帮助下到该校读书。该校首任杨达权,重视女子教育,张幼仪在此受到了先进教育。
同时,也是二哥的坚持让张幼仪成为家中第一个没有裹足的女孩。但三年后,尚未结业的张幼仪就被接回家成亲了。
替她作媒的正是她的四哥张嘉璈,张嘉璈在一次视察中,一位学生的作文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篇作文书法笔力遒劲、气韵生动,文风颇有梁启超的气势。这个学生正是后来红遍古今中外的徐志摩。
徐家当时已是江南富商,和有着庞大的政治经济地位的张家联姻,对徐志摩的父亲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于是徐父申如定下了二人的婚约。于是15岁的张幼仪就辍学嫁到浙江做了少奶奶。
生性自由浪漫的徐志摩却和父亲的态度完全相反,在看到张幼仪照片的第一眼时,他只是鄙夷地说了句,“乡下土包子”。
就这样,一个温文尔雅,举止端庄,秀外慧中的女子,在他新潮丈夫的眼里,却变成了“土包子”。
二人的结合,可谓门当户对。婚礼的豪华,可谓轰动一方。当人们还在津津乐道婚礼的奢华,羡慕着这场强强联手的婚姻时,洞房里的一对新人却相对无言。
"他身上脱得只剩最薄的一层丝袍,充满期待地站在房间那头注视着我。我想跟他说说话,想大声感谢命运的安排。"
“但是从小到大我受到的教育告诉我,正当的做法是由他先向我开口。可是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们之间的沉默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他们的婚姻,从那一刻起就开始沉默。
一个是新时代的浪漫青年,一个是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这桩看似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错误。
卑微到尘埃里
张幼仪成为了徐志摩用来抵抗的靶子和盾。他在她身上发泄过对时代和家庭的不满,也用她来抵抗自己对家的责任和义务。
新婚之后不久,徐志摩就外出读书。整整四年,和张幼仪相处只有寒暑假的四个月,即使这短暂的相处,徐志摩也对张幼仪不理不睬。
又或者说,徐志摩根本未曾愿意与她交流,他一直认为张幼仪不懂他,这个妻子,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聪明的张幼仪隐隐感觉到了,他们的婚姻缺少了什么,徐志摩看不上她。
但是幼仪的骨子里是传统的,她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丈夫,可张幼仪不知道该怎么和徐志摩交流。面对这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也不再敢与他交流。
她在徐志摩两段灿烂的感情中扮演这一个十分尴尬的角色,就好像是放置在柜上的瓷器,因无人擦拭而落满了灰,主人明明不喜欢却因朋友所赠价格珍贵而供奉台前,却从未正眼瞧过,然后自己买回自己中意的摆件,任凭瓷器蒙了尘。
出嫁前,母亲曾告诫她:“第一,在婆家只能说“是”,不能说“不”,第二,无论夫妻关系如何,都要持续以同样尊敬的方式对待公婆”。母亲的这些话她记住了,也做到了。
在婚姻里,她一直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甚至可以说是“卑微了。就像张爱玲曾说的,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
婚后的张幼仪贤惠孝顺,卑微做好徐家的儿媳,太太。很快得到徐家人的喜爱与尊敬。并从来没有放弃读书、学习,因为她要消除与丈夫之间的陌生感,希望可以与丈夫平等地交流。
然而事实证明,婚姻里,你越是接受和隐忍,他就越是认为你无用,不把你放在眼里。
徐志摩就是这样一个对谁都温润如玉,唯独对自己的妻子刻薄冷漠的人。
一场煎熬
人们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意思是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对方的缺点都会被看成优点。其实内在含义是当一个人真心喜欢另一个人时,包容心会无限放大。
然而,徐志摩对待张幼仪的态度简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反意句。大概就是如果不喜欢一个人,那么她在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糟糕的。
1918年,张幼仪生了儿子阿欢,即徐积锴。儿子出生后,徐志摩完成了父母“延续香火”的愿望,索性出国留学去了。
两年后,张幼仪在公婆的安排下,前往法国与徐志摩团聚。当时的张幼仪并不会知道,她满心期待奔赴欧洲,换来的不是夫妻团聚,而是她人生的分水岭。
彼时,徐志摩已疯狂迷恋上民国四大才女——林徽因。他给梁启超的信中写道:“我将于这茫茫人海中,寻我灵魂唯一之伴侣。得之,我幸。弗得,我命。”与林徽因的相遇,让他相信,林徽因,就是自己探寻一生的灵魂伴侣。
后来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与反对,徐志摩为追求心中灵魂之伴侣,执意地向张幼仪提出了离婚。
此时的幼仪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时,徐志摩知道后,心情烦躁,决绝到:“拿掉她,这孩子不能要”。
张幼仪诺诺地说:“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的。”而徐志摩不屑地反击:“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梁实秋曾评价徐志摩:“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在别人眼里,他潇洒豪爽,谦恭得体,但唯独对她,却那么的冷酷无情。
之后,徐志摩干脆消失,将她一人留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无人可依。
绝望之际,张幼仪向正在巴黎访学的二哥张君劢求助。二哥心疼妹妹,回到:“万勿打胎,兄愿收养。抛却诸事,前来巴黎”的叮嘱。张幼仪再次去了巴黎,二哥请了刘氏夫妇照顾。临盆前,七弟到来,并对她悉心照顾。在痛苦辗转中产下了次子彼得。
二儿子出生后,张幼仪回到英国,消失了半年的徐志摩带着离婚协议书也回到了家。在不哭不闹中,还未恢复生产的张幼仪结束了自己的地一段婚姻。
华丽蜕变
“我一直把我这一生看成有两个阶段:‘德国前’和‘德国后’。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张幼仪
离婚后不久,张幼仪进了德国裴斯塔洛齐学院就读幼儿教育,继续了中断多年的教育梦想。独自抚养儿子的同时,刻苦学习德文,并主修幼儿教育,拒绝了异性追求,选择坚强、洁身自好。后来,这个不受父亲欢迎的孩子,在异乡漂泊中,因病夭折了。
在德国生活的几年,张幼仪脱胎换骨,早已不似当年,唯唯喏怒,谨小慎微,而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
张幼仪先是在东吴大学教德语,后来在张嘉璈的支持下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与此同时,八弟张禹九与徐志摩等四人在静安寺路开了一家云裳服装公司,张幼仪又出任该公司总经理。这使她的经营能力得到了极大发挥。
人生为她关上了婚姻的大门,却打开了事业的窗口,她在金融业屡创佳绩,股票市场出手不凡,甚至,她创立的云裳时装公司还成为上海最高端、生意最兴隆的时尚汇集地。
现在位于上海南京东路480号二楼的上海工商银行黄埔支行,在40多年前,是女子商业储蓄银行,也是张幼仪叱咤风云、施展才华的地方。有人聘请张幼仪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总裁。在犹豫很久后,张幼仪出任该银行的副总裁。
她把自己的办公桌安置在大堂最后的角落,为的是观察、监控所有职员。身为银行的副总裁,她每天上午9点准时上班,从不迟到。“有主见、有主张、且相当主动”的“三主”女强人,以她铁娘子似的勤勉和严格再加上兄长的帮助,很快就在金融界风生水起,大获成功。
后半生
1949年4月,张幼仪移居香港。认识了她的房客、医生苏记之。这位医生性情温和,谈吐风雅,不料老婆弃他而去,他独自抚养四个孩子。两人日久生情。
1953年,苏记之向张幼仪求婚。婚前,她写信到美国征求儿子(大儿子徐积锴)意见:“因为我是个寡妇,理应听我儿子的话。”
儿子的回信情真意切:“母孀居守节,逾三十年,生我抚我,鞠我育我……综母生平,殊少欢愉,母职已尽,母心宜慰,谁慰母氏?谁伴母氏?母如得人,儿请父事。”阿欢在美做的是土木工程师,这封信颇与其父自私风韵相反。
时过境迁的张幼仪为这一段沉重生活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我是秋天的一把扇子,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主人将扇子撕碎了。”
在和美平静地生活了20年后,苏记之因为肠癌离世。
1972年丈夫病故后,张幼仪去美国与儿子团聚,1988年逝世于纽约。1988年,她以88岁高龄去世于纽约,安葬在郊区墓园,石碑上刻着“苏张幼仪”4个字。
在徐志摩活色生香的感情生活里,张幼仪是那惨淡、单调的一笔,而她自己却说,“我一向把我这终身当作两个时期:‘德国前’和‘德国后’。去德国早年,我凡事都怕;去德国往后,我一无所惧。”
晚年张幼仪,对爱的定义,堪称经典。有人问她爱不爱徐志摩,她答道:“你晓得,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对这个问题很迷惑,因为每个人总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是爱他的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这样的回答,厚积薄发,就像一个依靠勤奋取得好成绩的学生,远兜远转,嘴上谦逊着,可内心磅礴的自信,无意中,还是渗透出一种剽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