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女生高岩之死，朋友圈已经传播了两天。我之前本不想写。
一是我想必然有不少自媒体会来写。
二是老读者都知道，我一向习惯先控制情绪，希望了解到更多的事实。
但我看到被指性侵高岩的沈阳教授，百般作态，毫不要脸。胸中块垒，难以消解。
而我看到的调查，也基本只是关于这件事本身。我心里的话，还没有人说出。
所以，我还是觉得，作为一个文学院的毕业生，有必要说几句。其实也只有三句。
一、不是所有教授，都配叫做老师。
二、更不是所有学院，都是南大文学院。
对年轻读者，更重要的是第三句：
三、大学有三种教授，一定记得远离。
01.
第一种教授，是真的成了叫兽。
清明当天，北大毕业生李悠悠实名发帖，举报前北大中文系教授，现南大文学院教授、长江学者沈阳，指沈阳20年前曾性侵北大中文系1995级本科生高岩，并致使其自杀身亡。
（高岩）
沈阳教授表示，这事完全不存在。
“在文中指我‘性侵’或‘曾与该女生有性关系’，‘致女生怀孕’‘与其上床’等等。对此，当时北大中文系党委和北京海淀警方均有调查和明确结论，根本不存在上述事实（详情可询北京大学）。”
4月5日晚，媒体采访高岩去世时，北大中文系时任系主任费振刚。
费振刚老师表示，发生男女关系的事完全存在。
“对沈阳作出了记大过处分”“他俩发生了男女关系，他（沈阳）是承认的，这也是学校处分他的依据。”
我表示，沈阳完全不要脸。
说沈阳不要脸，当然不只针对这件事而说。去看看媒体报道里学生们对沈阳教授的印象，自然就有数了。
不过，这件事里至少有两点让人欣慰。
一是：二十年了，高岩的同学始终没有选择遗忘。他们对得起逝去的高岩。
二是：两天之内，南大文学院明确表态，沈阳师德师风不符合要求，建议沈阳辞去本院教职。他们对得起没有逝去的大学精神。
但是，不是所有的学院，都是南大文学院。
二十年前的事，有人能迅速处理好。十几天前的事，却不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就在不久前，理工大学自动化学院研究生陶崇园跳楼自杀。
陶崇园姐姐发微博表示：陶崇园“长期被导师精神压迫致死”。
王攀教授在QQ群表示，家属方面提出的不让毕业、主动保研退回、推荐读博不兑现三件事，均不属实。
我什么都不想表示。我只想让大家看几张截图。
王攀教授让陶崇园给自己送饭。
王攀教授让陶崇园打电话叫自己起床。
王攀教授甚至让陶崇园和其他人喊他爸爸。
“沈阳的师德师风是否符合南京大学文学院全体同仁教书育人工作的要求，是否能得到这个共同体的认同。南京大学文学院认为：他不符合。”
王攀的师德师风是否符合要求？@理工大学自动化学院，你怎么看？
02.
我遇到过很多优秀的大学老师。有的对我一生有非常重要的正面影响。
但我知道，也有一些老师，并没有那么正面。
说两件身边的真事。
去年，我在朋友圈看到同事小吴晒了一次博士女友。
照片里面，小吴女友正在领奖。我点开照片一看，“哇”！
给她颁奖的，是她们专业的一位大牛。
牛到什么程度呢？反正我这种完全不知道她们专业是做什么的人，也知道这位大牛。
当时我真的有点佩服。我和小吴开玩笑：你妹子这么厉害，你赶紧辞职吧！相妻教子才是你以后的正道。
没想到，小吴回给我一脸苦笑：“毕业？这都第5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毕业”。
我很奇怪：你妹子这么厉害，难道毕业论文会写不出来吗？
小吴：不是写不出来，是不，让，写。
我一脸茫然，不让优秀生写论文？还有这种操作？
但小吴很快就让我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已知1：小吴女友科研能力＞一般博士。
已知2：博士津贴＜外界公司平均薪资。
可知：小吴女友的导师，为了留她多干两年活，不让她如期毕业。
我听完小吴的解释，脱口而出：靠，这不是奸商吗？
小吴无奈地摊手。
第二种要远离的教授，是奸商。
教授成为老板，这种现象其实挺普遍。
理工科的很多项目，都需要团队才能完成。教授做老板，下面的研究生博士生帮忙干活，很常见。
好的老板，多给学生些津贴。一般的老板，少给一点。
但“奸商”也难免混杂其中。安排华为的工作强度，却只给华为清洁工的工作收入。甚至不惜耽误学生的青春，让他们延期毕业。佩服，佩服。
和小吴女友相比，王姑娘的遭遇就让我有点哭笑不得了。
王姑娘是我学妹，不算很熟但也偶尔联系。她在一所著名高校读文科博士。
我第一次和她聊到她导师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两个字：正直。有点太正直了。
我当时想，正直，挺好啊，就算过分正直了点也没事。我一向觉得：不怕脾气怪，就怕人品坏。
几年之后，我才知道她说的这个“正直”，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时，我从别处听说，她导师不让她写毕业论文。
我很纳闷，她老师应该不是奸商啊，搞文科压榨学生也没用啊，为啥不让写论文呢？
我和她聊起来，本来打算帮她想想办法，说服她导师。
但当她说出和她导师的两个问答（大意）后，我当场就放弃了……
问题1：我的研究能力不比XX差啊，为什么她可以毕业？
回答1：我觉得，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问题2：老师你看，XX老师手下的几位同学都毕业了，您能不能让我也开始写论文？
回答2：我觉得，他要求不够严格。
关键是，王姑娘说，从她多方打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她导师说这些话，完全是真诚的，完全不是针对她个人的有意刁难。
她的导师，一直在按照20年前博士生的标准，要求今天的博士生。
而觉得王姑娘可以做得更好，也完全是一句无法证伪的话。
王姑娘说，她的一位学姐已经放弃纠结了，不要博士学位，直接去找工作。
而她自己，还在希望通过老师的家人来说服老师。也不知道最终怎么样。
第三种教授，是书呆子。
他们的问题在于，他们从不觉得自己不对。相反，他们还认为自己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完全没法说理。
03.
叫兽、奸商、书呆子，我说这三种教授，不是泛泛而谈。
第一，官老爷、趴儿狗……这样类型的老师在高校里有没有？有的。但这些在别处也有。在我看来，在高校中并不那么典型。
第二，我说过，我遇到了很多优秀的老师。我也相信优秀的老师在别处也很多。
我之所以拎出这几种教授，绝不是认为大学老师不好。而是我认为，这几种教授对大学危害不小，而且，他们背后都有一个相同的原因作祟。
这个原因很简答：权力。
研究生和博士生导师，对自己学生的权力是很大的。毕竟，要毕业，必须经过导师的首肯。这是为什么陶崇园说自己感觉无法摆脱王攀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小吴女友、王姑娘都要好声好气地去哄导师、劝导师的原因。
而另一方面，学生对老师权力的反抗能力是很弱的。学生毕竟不是社会人，智商再高，见识眼界的限制摆在那里。我想，高岩心里、陶崇园心里一定都有过很多挣扎，但最终想不到好的出路。
特别是对要从事学术事业的青年来说，他们觉得：学术圈远比社会要小，不是你想跳槽到哪家就到哪家的，得罪了老师，可能半辈子都出不了头。
当然，很多高校老师，选择这份职业，本来就说明：他们是相对纯粹的人。他们也不愿意滥用这些权力去要挟学生。
但永远不变的是，有权力就有腐败。
这是我为什么说要“远离”这三种教授的原因。
我想过给大家支一点招，像职场上一样，应对这些已经不正常的教授。
但我最后没有写下来。因为我发现，如果他们真的开始影响你的生活，要摆脱的成本不小。
在这样的小环境中，我也有一种无力感。
能给的建议只有两条：
一、尽量远离。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是成本最小的一种办法。
我是一个不太爱聊八卦的人。但我觉得，对自己身边的八卦——学校里的八卦，公司里的八卦——还是可以有一定的了解。毕竟，这些八卦里的人，可能会实实在在影响你的人生。提前去向学长学姐、前辈同仁了解利益相关人物的一些事情，避免踩坑。
二、世界很大。
可能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如果你已经踩坑，真的只想说一句：世界很大。我离开大学后，除了自己主动联系的老师，几乎所有老师都没有再见过一面。回过头去，确实能感觉到：学校是个太小的圈子。学术圈，也只是一个很小的圈子。最差的情况，换一片江湖闯吧。千万，别想不开。
哪里的江湖，都有风冷的时候。但哪里的江湖，也都会有港口。
结束本文的时候，我又去读了一遍关于高岩的文章。高岩的同学，要求沈阳作出道歉。
但到现在，我没有看出沈阳有任何道歉的意思。
可能这位语言学教授，和理工大学的王攀教授一样，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系统吧。
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想说，至少，我们和在座两位教授，还有相同的表情包系统。
清明最后一天，愿逝去的人，安息。
若觉人生多困境，愿君读读王阳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