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围邯郸,诸侯来救。唯独梁魏,裹足不前。公子无忌,窃符救赵。临行勒兵,曰:“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兵八万,将之而进。
魏无忌之所以要求军中——父子同在,父归;兄弟同在,兄归;独子一个,自归——是知道兵者,死生之地;怕一旦无养,全家尽亡。
而疫情,也是死生之地。那么,全家多人病重、病危,能不能也像魏无忌这样,给个床位,留个希望——即便最后没有把人救起来,也不至于天塌地陷。这是看到常凯导演一家四口去世,尤其是看到常凯的遗书,首先想到的。
从遗书里看,常凯和父母、姐姐,一家四口之死,是死于病毒,更是死于绝望。
“辗转诸家医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轻,床位难觅,直至病入膏肓,错失医治良机,奄奄气息之中,广告亲朋好友及远在英伦吾儿:我一生为子尽孝,为父尽责,为夫爱妻,为人尽诚!永别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字里行间透着对现实的痛苦和绝望,对亲人的不舍和留恋。
而类似一家几口去世的,上次我们在那个女生日记里就领略过:仅仅十八天,一个女生的母亲和父亲先后染病去世,而她自己随后也被确诊。
再近一点,作家方方在封城日记里写道:“更让我心碎的,是我的医生朋友传来一张图片。照片上,是殡葬馆扔得满地的无主手机,而他们的主人全已化为灰烬。”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当方方笔下文字变成一个个具体的家庭,具体的故事,我们感到了无比的悲伤。或许这种一家去世几口的,只是个别现象。但对于个人、对于家庭来讲,所有的1%,就意味着100%。
封城之后,很多人是开车跑出来,直接到外省医院——就是因为在得不到救治;而西藏的那个输入性病例,更是故意而为。
现在提出应收尽收、应治尽治。那么,整体的情况好了吗?有没有漏掉的?
如果不是如此悲剧,个体感受是很难获得全国关注。在没有一家多人死亡之前,他们只能苦苦哀求,但无人关心、无人关注。而当他们成为焦点,被舆论聚焦,又意味着惨剧的发生。
导演常凯的父亲,如果得到及时的治疗,哪怕就是没有救回来,他的母亲也不会身心疲惫,然后跟着病危;如果不是父母双亡,他的姐姐恐怕也不会心力憔悴,然后又相随而去;如果不是三位亲人的短时间突然离开,常凯备受打击,也不会就此倒下……
但现在,一个老人倒下来了,现实的碰壁没有让儿女坚强;另一个老人再跟着倒下,那做儿女的就失去了气力。常凯和他姐姐,还有他母亲,甚至他父亲,死于病毒,更死于绝望。
防疫是一场战争,而被病毒感染的危重家庭,就是一片战场焦土。如果不及时把他们从战场上拉下来,其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特别呼吁,家庭,如果有多人病重的,一定要保,给个床位、给个希望、给个安慰。就像魏无忌窃符救赵,十万大军里——父子同在回一个,兄弟同在回一个,独自一人回一个——身处死生之地,不能不留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