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黑吉辽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猛人。
东北有句话: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身价百亿的富豪虽然不多,但个个劲头十足。
2020年开年,忠旺集团的刘忠田有些睡不着觉,在沸沸扬扬的“故宫奔驰女主”事件中,他的名字上了大字报。
据传,有人挖出这个微博名为“@露小宝LL”的女主在美国晒的豪宅与刘忠田的忠旺集团有猫腻。
不久,忠旺集团发布声明,公开表示网上所传均是谣言,坚决与“奔驰女”划清界限。
到底有没有关系,这里不去分析,但这份声明让这位东北神秘富豪迅速走到了台前。
1978年,伴随着改革春风吹满面,14岁的刘忠田初中刚毕业就凭着一手木匠手艺去辽阳市粮管所修起了桌椅。
小小年纪的他心灵眼活的很,很快便靠着攒下的200块做起了贩卖木材的业务。
1984年,眼看着事业刚刚有了起色,但随着抱团的浙江商人杀入东北木材市场,20岁的刘忠田只能转行干起耐火涂料的的化工买卖。
也是在这一年,30岁的警官修涞贵已经从通化市环城公社派出所调入到交警队任中队长,体面又稳定的工作让他很满意。
而刘忠田的小老乡,18岁的袁宝璟刚刚高考结束,虽然过了录取分数线,可为了梦想中的北京高校,毅然选择了复读。
当然,最小的是年仅6岁的纪晓波,懵懵懂懂的他此时还在哈尔滨老家跟着妈妈崔丽杰玩着泥巴。
东北猛人纷纷登场。
二、
在上位这条路上,刘忠田从来不缺机会。
进入九十年代,眼看着房地产要起势,东北出现了许多家水泥厂。资本不多的刘忠田瞅准机会开了一家塑编厂,专门给各地水泥厂供应编织袋,生意火的不行。
1993年,29岁的刘忠田在生意中认识了一位做铝型建材的香港商人,对方想进入东北市场,想找一位本地人搭档,看中了办事麻利的刘忠田,想一块合伙干。
你出钱,我出力,两人一拍即合,成立了中外合资公司辽宁忠旺,专门生产建筑业门窗框用的铝型材。
就在刘忠田开始起步的时候,修涞贵也在等着自己的贵人。
这一年,39岁的修涞贵在辞职下海做工程、开饭店之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交警队。
两年之后,修涞贵偶然碰见医药局的老熟人,对方告诉他有家药厂想对外承包。
此时的通化市正在进行国有企业体制改革,制药企业已经放开承包。
修涞贵心动了,母亲是中医世家出身,最初下海本也是冲着医药行业,只可惜那时国家管控严格,只得作罢。
不过,在前往这家名为“通化医药研究所制药厂”考察之后,修涞贵很失望,负债400多万,还欠着几十名工人一年的工资,活像个废品收购站。
到底是继续留在体面且稳定的警察队伍,还是承包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厂,修涞贵有些犹豫。
不过,他还是决定搏一把,在掏出家里的5万元积蓄给大伙开完工资后,修涞贵靠着朋友东奔西走,贷款了50元,总算是开了张。
不久,修涞贵凭着一副从民间搜集到的护肝药,研发出“太和圣肝胶囊”,一炮打响。
1997年,在这款药的助力下,药厂销售额达一个亿,一夜之间扭亏为盈。
不久,修涞贵又推出了新品“斯达舒”,开始向胃药市场进军。大手笔的他直接掏出300万元在央视打起了广告,并请来张丰毅、孙红雷做广告代言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2000年,为了让牌子更响亮,修涞贵将药厂更名为“修正药业”。在此后的三年间,“太和圣肝胶囊”和“斯达舒”两款药每年的复合增长率高达1876%,堪称医药界的王牌。
三、
1985年,在复读之后,19岁的袁宝璟终于如愿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来到了北京。
因为穷,袁宝璟干过各种营生,从每万字两块钱的抄书稿,到每千个五毛钱的信封,再到买了一辆旧三轮车给胡同里的小卖铺运烟酒油茶,袁宝璟什么都干过,甚至连参加校运动队也是贪图那每天两毛的额外伙食补贴。
在整个大学期间,袁宝璟从未逛过北京的公园,也从没去过舞会,一门心思赚钱的他唯一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去中国人民大学旁听经济学课程。
1989年,临近毕业的袁宝璟挨家挨户地往建国门的银行和公司里塞手写的自荐信,终于进了心仪的金融系统工作,端起了人人羡慕的“金饭碗”。
但单调乏味的机关工作并没有让袁宝璟感到开心。三年之后,26岁的他在银行调研时敏锐地发现有科技含量的农业会是一项不错的生意,大有可为。
没过多久,袁宝璟丢下了辛苦拿下的工作,开始辞职创业,而他选择的第一个项目便是小黑麦专利。
作为小麦和黑麦的杂交谷物,小黑麦技术不仅生产快,而且非常适合酿酒和生物能源,市场前景很广阔。
1993年,袁宝璟投资20万的第一批小黑麦顺利产出,27岁的他获利200多万,挖到了第一桶金。
四、
有了初始资本,原本便擅长金融投资的袁宝璟开始扑向股票和期货市场,凭借着过人的眼光和手段,资本迅速越过千万门槛。
此时的他开始了一种新玩法:通过旗下的建昊集团,袁宝璟先期投资一家企业,随后用该企业去贷款,接着控股另一家企业,由此通过不断地贷款、收购、抵押贷款、再收购的往复循环开始并购一家家看好的企业。
不能否认,袁宝璟极具头脑,他并不是单纯的并购,对每一家公司他都会认真改组经营,扶持推进直至盈利。
而每次收购后的企业,都会安排自己人进入内部核算资产,同时开放股权,让企业职工分享红利。
等鱼养肥了,企业的市值水涨船高,袁宝璟就开始出售转让。模式虽然简单,但确实有效,凡是他接手的企业效益都稳步回升。
1997年,袁宝璟的建昊集团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接连吞下60多家企业,风头日盛。
从大学毕业一文不名的穷书生到拥有百亿资产的“霸道总裁”,袁宝璟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只用了五年。
也许是对穷苦出身学生念大学的不易深有体会,袁宝璟向团中央和全国学联捐资1000万元设立“五四奖学金”和“建昊奖学金”,至今为止,这仍然是全国单笔非个人名义最大金额的奖学金捐助。
五、
就在袁宝璟阔步迈进的同时,刘忠田也在酝酿着转型。
2001年,忠旺集团年收入突破亿元大关,37岁的刘忠田已在业内小有名气。
此时,世界第三大铝业企业—美国铝业公司也看中忠旺铝材的实力,提出要以4.5亿元收购。
包括刘忠田在内的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创办不过几年要被美国同行收购,私企摇身一变成外企,想想就美滋滋。
不过,就在即将签协议时,刘忠田放了美国人“鸽子”,拒绝收购,爷不玩了。
这不仅给美国人整懵了,忠旺集团的员工也是一脸懵逼,因为之前同意收购,并提出公司转型工业铝材决定的正是刘忠田。
业内都知道,忠旺集团生产的是建筑铝材,和工业铝的生产所需的设备、技术、人才都相差甚远,必须要依靠美国人的力量。
放着眼前现成的蛋糕不吃,反而还要花费巨资独自探索一个未知领域,所有人都觉得刘忠田有点“彪”。
听到许多老员工苦口婆心劝说自己:“我觉得我们现在如何如何”。刘忠田猛劲上来了,一口回绝“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最终,忠旺集团掏出所有家底,订机器、改设备、招人才,开始向工业铝材市场转型。
刘忠田明白,这场豪赌是一个生死局。
但在和老美一来一往的沟通中,他嗅到了工业铝型材市场的巨大前景。他赌的是国运,赌的是中国未来数年的发展红利。
这条路,刘忠田整整走了七年。
六、
与修涞贵、刘忠田这些老大哥相比,袁宝璟一路春风得意。
1998年,32岁的袁宝璟成为中国首位“世界青年创业者大奖”得主,志得意满的他被称为“北京李嘉诚”。
一年之后,袁宝璟迎娶了与他同岁的藏族舞蹈家卓玛,爱情事业两开花。
不过,袁宝璟的快速扩张和一系列并购也引起了不小争议,针对他的举报层出不穷。而最让他头疼的,便是曾经的好友,曾在公安部门工作过的汪兴。
两人最早在火车上结识,后来袁宝璟生意越做越大,汪兴从警队辞职投身证券市场赔个底朝天后便灰溜溜地前来投奔。
可袁宝璟并没重用这位昔日好友,只是把他外派深圳,做了个挂名经理。
1996年秋,在四川炒期货的袁宝璟被当地的“期货枭雄”刘汉设了局,亏了数亿,一向心傲气高的他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汪兴得知这个消息后很激动,觉得巴结袁宝璟的机会来了,于是主动提出可以帮兄弟“铲事”,找人干掉刘汉,犹豫半天的袁宝璟最终同意了。
袁宝璟在商业管理上的天赋毋庸置疑,但在处理此事上的轻率和意气用事,生生给自己挖了大坑。
果然,汪兴和同伙出师不利,非但没能杀掉刘汉,还因此事赖上了袁宝璟。此后数年,汪兴不断勒索要挟袁宝璟,甚至还到处写信举报其不法行为。
不堪忍受的袁宝璟最终动了杀心,先是在2001年安排堂兄袁宝福和堂弟袁宝森找机会捅了汪兴数刀,不过命大的汪兴不仅没事,反而扬言要他付出代价。
紧接着,2003年10月4日,狠下心的袁宝璟再次指派袁家兄弟持枪杀死汪兴,将自己彻底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2005年,事情败漏的袁宝璟被警方抓捕,随即被判处死刑。据传,监狱中的袁宝璟曾提出捐出500亿资产试图换来宽大处理,但是为时已晚。
曾经以一己之力打造出商业帝国的农家子弟袁宝璟将自己的人生永远地定格在了40岁。
七、
袁宝璟死了,刘忠田赌赢了。
2008年11月,就在外界疑虑忠旺集团资金链紧张的时候,刘忠田对外宣布由于得到美国泰山投资集团和世达资本联合注资的3亿美元,忠旺集团即将赴港上市。
消息一出,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此就在转型期间,极度缺乏资金的忠旺还分别发行了近26亿元的债权,其中一年期债券票面利率高达6.1%。
其实,就在国家工业化建设的进程中,作为为数不多的工业铝企业,忠旺集团先后承接了首都机场扩建、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以及广州亚运会等十几个国家级重大工程,订单总额达73亿。
而在“4万亿投资”的出台下,忠旺的订单更是井喷增长。
在这一年,忠旺以超百亿元的营收成为全球第三、亚洲第一大铝型材企业。
受到各种利好因素的影响,忠旺集团最终在香港成功发行股票14亿股,而刘忠田本人持有74.1%的股份。按发行价估算,刘忠田的身价已经超过240亿元,一举超过当年福布斯榜首富刘永行的204亿元,轻松跃居内地新首富。
不过,虽然做事够猛,但刘忠田平日里十分低调,至今吃住都在忠旺集团的老厂区里。
也是在这一年,修正药业一路高歌猛进,仅“斯达舒”单品销售额就达30亿元。
晋升吉林首富的修涞贵开始谋求上市,在连续花费巨资将申请IPO、借壳重组上市等套路玩了一遍之后,修正药业还是没能踏进A股。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改制之后的修正成为家族企业,由于股权结构不透明和诸多违规事件,难以达到上市的标准。
这也成为修涞贵的一块心病。
八、
前浪未走,后浪已经来了。
2011年7月,一家名为恒升的澳门赌场中介公司正式营业,话事人正是纪晓波。
从15岁跟着母亲崔丽杰从东北来到澳门赌场放贷,纪晓波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贵人,恒升正是第一份礼物。
在短短时间内,恒升陆续从著名的永利、银河、金沙城、美高梅、威尼斯人等赌场虎口夺食拿下七间贵宾厅。
要知道,贵宾厅每局输赢都成百上千万,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开业两年,恒升单靠贵宾厅就盈利了近五亿港币。
可明眼人都知道,虽然纪晓波母子在澳门有些根基,但这块肥肉还不是他们能吃得动的。
恒升的真正幕后老板,是大纪晓波八岁的内地富豪车峰。
车峰的经历也很传奇。1995年,本来只是上海华亭路服装档口小老板的他,却因为认识了一个17岁少女改变了命运。
故事一如既往的狗血,少女的父亲是中国金融机构的大佬,虽然家里强烈反对,但这位少女就是认准了车峰,死活非他不嫁。
于是,车峰入赘,一步登顶成为大佬的乘龙快婿。
来之不易的爱情没能给他正确的信仰,却给了他一台印钞机。
凭借赘婿的身份,靠山吃山的车峰迅速进军金融业,笔笔生意只赚不赔。
也正是在此时,经常到澳门赌钱的车峰认识了纪晓波。纪晓波将这位金主伺候得又舒服又贴心,将“懂事小弟”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让车峰十分满意。
于是,本就有心投资博彩业的车峰掏出200亿开设了恒升公司交由纪晓波母子打理。
纪晓波在开赌场同时,又通过旗下的天行国际及佳元投资摇身一变成为资本大鳄,轻松拥有数百亿的资产,开启魔幻人生。
有了钱的纪晓波最为人所熟知当属和台湾艺人吴佩慈剪不断理还乱的恋情,虽说对方为他生下了四个孩子,但两人分分合合一直都没结婚。
那些年,纪晓波基本就是港澳娱乐版的头条。
很正常,年轻又有钱的纪晓波在遇到吴佩慈之前就是有名的“女星杀手”,从杨恭如、林心如、熊黛林、颖儿,以及内地某位演清宫戏爆红的失婚女星,都和他有过暧昧情史。
不过,大哥不只一位。
2014年10月,当纪晓波的天行国际被华融国际以0.275港元认购17.02亿股份,成为最大股东后,大家才恍然大悟,纪晓波居然又认识了金融巨头赖小民这位“财神大哥”。
一顿操作后,36岁的纪晓波成为华融金控的台面人物,自此更是一步登天,成为港澳无人小觑的顶级年轻富豪。
九、
后浪涌得欢腾,前浪却有些挣扎。
2012年,修正药业因牵涉毒胶囊案备受争议,“修正药,良心药,放心药,管用的药”的广告听起来格外刺耳。
不久,内地民营医药行业的头把交椅便被科创控股集团夺去,营收放缓的同时,企业快速扩张的弊病接连显现,上市之路一再搁浅。
2018年,64岁的修涞贵更是闹心,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因为长生生物的假疫苗被推到风口浪尖,接着修涞贵注资过的两家P2P理财平台“永利宝”“火理财”相继暴雷,讨伐之声一片。
在这一年,修正药业相继被九州通和扬子江超越,眼看就要跌出前三甲的位置。
不过,与修涞贵的上火不同,刘忠田在转型的路上已经越走越远。
在将集团的核心业务向航空航天和汽车制造这些高尖端制造业发力之后,忠旺集团的市值直线上升。
2019年,忠旺集团通过分拆主业回归A股市场,即将A+H股一体化上市,55岁的刘忠田玩资本已经是炉火纯青。
而修涞贵在试图通过并购借壳上市失败之后,上市之路依旧茫茫无期。
十、
纪晓波成也贵人,败也贵人。
2014年,在反腐的强风下,老大哥车峰在北京被捕。在澳门待不下去的纪晓波转战南太平洋的塞班岛。
为了抽离资产,纪晓波左手倒右手,将恒升换壳成了博华太平洋,接着以此拿到了塞班岛第一张合法的博彩执照,并给赌场取名为“博华皇宫”,在异国重操旧业。
不逊于澳门赌场的全套服务,加上没有那么多的法律限制,纪晓波的生意好到爆。
仅在赌场还没完全放开运营的2016年,博华的营收额就已经达到2512亿港元。一年之后,更是大赚3858亿港元,这个数字是几乎是澳门最豪华赌场的六倍。
2017年,39岁的纪晓波身家已经达到700亿美金,被称为“塞班赌王”。
志得意满的他和吴佩慈在塞班岛还举办了首届塞班国际电影节,一众明星纷纷到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但好景不长。2019年,兴建中的博华塞班度假村因为缺资金成了烂尾楼,当年仅营收1200多亿,赢利迅速变成负债,赌客如云的博华赌场一夜之间冷清了不少。
曾经热闹非凡、日赚斗金的“博华帝国”正在摇摇欲坠。
因为曾经与赖小民的关系,纪晓波多次被传出被带走调查。公司股价一度跌到1分钱,身负百亿欠债的纪晓波连送给吴佩慈的豪宅都被三度抵押。
千亿身家过眼云烟,一夜散去。
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时代浪潮的一个侧影,而无法潮头伫立。
在东北这片土地上,能站得起来的都是猛人,但能立得住的才是胜者。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大浪淘沙,冲刷不掉的才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