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生命永远停滞。
有的人没被确诊,一缕烟就消失了。
他们是谁?化身为一个个死亡数字,串成了历史的链条,可他们的故事大多数不被记录,无从知晓。
但有一些人,身处不同的领域,曾在这个社会留下深刻的印记,如星辰般散射过光辉,直至被新冠肺炎夺去生命,而黯然消逝。
追溯他们的故事,也是共同缅怀在疫情中逝去的1772个生命。
【1】 杨晓波:长江梦碎1月25日,正值大年初一,杨晓波因感染肺炎住进了湖北省人民医院。
病毒不挑身份,57岁的杨晓波是一家保险公司的董事长,已经掌舵长江财险六年。
和这个头衔相比,他作为黄石市原市长的旧职,更广为人知。
2008年的冬天,45岁的杨晓波调任黄石市委副书记。
一位熟悉杨晓波的人士在杨晓波去世的文章下留言,评价其低调踏实,在黄石专心改变城市形象,思维超前,“多年后黄石人才逐步认识到他对黄石发展贡献不可替代”。
“他太想在黄石干一番事业,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甚至二三个小时,每天连轴转,特别劳累。
”一位与杨晓波多年交往的人士回忆。
杨晓波去世的消息传出后,不少网友都表示怀念和惋惜。
连年高强度的工作,为杨晓波的健康埋下了隐患。
2014年,同样是冬天,杨晓波选择回到了,出任长江财险董事长。
今年元旦,杨晓波在新年致辞中表示,新的一年要“恢复增长、大幅减亏、推动高质量发展,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号召员工“不忘初心再出发”。
并以“天有不测风云,鄂有长江财险”结尾。
然而这个冬天,杨晓波却没躲过疫情这场不测风云的袭击,他的生命带着刚刚开启的目标,永远地停在了2020年1月27日。
【2】 俞关荣:
长江从此少了一位救援者
俞关荣总说救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的大半辈子也贯彻了这个说法,都在救人。长江是他救人的“主场”,哪里的堤岸坡度超过30度,哪里的青苔最厚最滑,哪里的台阶下面被江水掏空,他都知道。
他还把黄鹤楼码头回流50米的“三角区”,称为水域最危险的地方,2014年,他和同伴在这里救了24条生命。
俞关荣在长江救援队工作照2005年,俞关荣23岁的儿子意外触电身亡。
为排解痛楚,几年间,俞关荣在坚持冬泳的同时,攀登多座海拔7000米以上的山峰。
2010年登完珠峰后,解开心结的俞关荣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
同年,俞关荣创建了市长江救援志愿队,此后带领这个队伍挽救了700多个人的生命。
对他来说,每挽救一个生命,都是在挽救一个家庭。
他的目标是“让城市因溺水而死亡的家庭悲剧减到最少”。
2010年以前,市平均每年都会发生100多起溺亡事故。
2010年到2013年,这个数字下降到每年60起左右,2014年,溺亡事故减少到了20多起。
俞关荣的水性很好,可以在水下憋3分20秒。
可2月6日上午9时30分,他没有憋过那口气,71岁的他终因肺炎不幸去世。
去世的前两天,俞关荣曾在电话里叮嘱老伴王天蓉,要好好保重自己,记得把自己的骨灰洒在龙王庙外的江水里。
那里位于汉江与长江交汇处,生前他常常在这里游泳,也在这里挽救了很多生命。
俞关荣走后,老伴王天蓉很伤感:“他救了一辈子人,最后自己需要人救的时候,连亲人都没有办法。
”【3】 段正澄:大师陨落在华中科大机械学院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没熬个四五年,很难博士毕业。
导师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华中科技大学机械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段正澄的学生,免不了这份历练。
“我比较挑剔,每个博士研究生的论文至少要看3遍。
不过关就重新再来!”段正澄院士笑呵呵道,有的弟子因论文过不了,没少在他面前哭鼻子。
段正澄院士不仅对学生要求严格,自己更是身体力行。
段正澄和他的团队曾三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没有哪一项成果少于10年:研制全身伽玛刀,10年;研究激光加工技术与装备,20年;完善汽车发动机曲轴磨床,30年!他研制的伽马刀用于肿瘤治疗,惠及一百多万人。
段正澄当选院士时已经75岁。
外人只知道他第一次申报工程院院士就一次性通过,其实,内行人都知道,以他的成就早就可以申报院士了。
2012年湖北全省科技奖励大会上,78岁的段正澄满头白发、挺直硬朗,成为全场焦点。
会后,他拒绝了媒体采访,将100万元奖金个人部分将全部捐出,用于资助贫困大学生。
段正澄曾告诉学生们,做科学研究要耐得住寂寞,不能外面来一个“脉冲”,自己就要“震荡”。
2018年底办了退休手续,段正澄院士仍工作在一线。
然而这份坚持却在不久前被打破。
2020年1月29日,段正澄院士被确诊新冠肺炎,就在昨晚医治无效,不幸去世。
短短数日,这已经是华中科技大学因新冠肺炎失去的第3位教授。
2月10日,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同济医院器官移植科林正斌教授,因新冠肺炎抢救无效不幸逝世,享年62岁。
1953年,段正澄院士在校园里亲手种下了一棵法国梧桐。
经历六十多年的风雨洗礼,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些大师就像仍然站立着的大树,虽已远去,但荣光犹存。
【4】 刘寿祥:生命短暂,艺术永恒画院院长陈勇劲和刘寿祥已经是老朋友关系了,虽然在陈勇劲读书期间,刘寿祥是老师,教他画画。
“他是我一辈子的师傅。
不过他对我们的态度就像朋友一样。
”说起刘寿祥,陈勇劲对往事历历在目。
”于是藏家们在购买刘寿祥的画作外,也会购买陈勇劲的画,渐渐地,陈勇劲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开始有了自己的影响力。
2月13日,听闻刘寿祥因新冠肺炎在金银潭医院去世,陈勇劲很伤心。
陈勇劲失去了恩师,“中国水彩界乃至中国美术界失去了一个大家,失去了一个中国水彩艺术最具贡献精神的优秀导师和挚友。
”著名水彩画艺术家、中国美协水彩艺委会主任陈坚在得知消息后撰文写道。
刘永寿的画鲜活灵动,62岁的数字停滞,却永远带不走画中散发的生命力。
【5】游子雪松:走不出这次春天的逃亡“假如,在异乡我走不出这次春天的逃亡/当你打开朋友圈,就能读到这首我的/墓志铭。
”1月30日,在被确诊为冠状病毒传染性肺炎后的第11天,诗人游子雪松写下了这首名为《墓志铭》的诗。
为了生计,一直颠沛流离、浪迹江湖,且挚爱诗歌。
说是浪迹江湖,但他从不忘对于诗歌实业的奉献。
多年来,他先后在网络平台、论坛做过诗歌版主。
又发起、组办安徽寿州珍珠泉文学笔会,创办《珍珠泉》诗歌刊物,主编出版《诗意寿州》诗文集,出版个人诗集《我的乡愁依山傍水》。
1月19日,游子雪松经至荆门,不幸被冠状病毒传染。
诗人的心没有因病退却,游子雪松染病后曾发表多首抗疫诗。
在名为《醒醒!人类》的诗中他提到:“安慰亲朋故旧,告诉她们,我的江湖风平浪稳/你在家乡还好吗?身边,有没有疫情/我们祈祷上苍,不如鞭挞自己的良心/给善良和弱势一些温暖,关注和庇护/也是给我们自已生存留下退路。
”乡愁诗人,却在异乡不治身亡。
正如他写的那首《墓志铭》,一语成箴。
【6】 李文亮:背后还有1502个身影在被训诫前,李文亮并不是个出名的医生。
连医院里另一个科室的医生都说没怎么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从来没见过他。
除了医生这个身份,他和其他年轻人没什么不同。
喜欢吃炸鸡、火锅,最爱吃日本料理,发了很多关于吃的微博,还会调侃自己“食欲猛于虎”。
他追剧,喜欢看《庆余年》,不忘催更第二季,也追星,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最近很喜欢肖战。
他还很喜欢转发抽奖微博,但只中过一盒湿巾。
时不时也会抱怨一下工作,说了很多“累死小爷了”,“不想干了”,又化为一句“病人虐我千百遍,我待病人如初恋”。
直到2019年12月30日下午,李文亮在班级群里告知大家:“华南水果海鲜市场确诊了7例SARS,在我们医院后湖院区急诊科隔离。
”过了半个小时,他补充道:“最新消息是,冠状病毒感染确定了,正在进行病毒分型。
”他从普通人李文亮变成了“吹哨人”李文亮。
李文亮的背后,还有1502个类似的身影。
截止2月14日,湖北省有1502名医护人员感染,占全国医护人员感染总数87.5%。
全国感染新冠肺炎的医护人员中,6人去世,占全国新冠肺炎感染者死亡总数0.4%。
他们没有发出哨声,只是在抗疫一线,用自己的身躯为大家构筑着生命防线。
【7】 邱钧:健美冠军没能度过这个冬天2020年1月18日上午,汉口中山公园西南角的一间健身房里,72岁的邱钧正讲述着自己接下来的规划:今年6月,他将前往南京参加“世界奥赛之夜”健美比赛,而在2019年,邱钧曾拿下此项赛事的老年组亚军。
这个不一般的老人迷上健美得从1990年说起。
那年,有跑步锻炼的习惯邱钧,代表厂里去参加湖北省第一届健美大赛,拿到了全省第五的成绩。
从那时起,他开始了自己的健美路。
56岁的他开始和其他教练一同卖卡、授课,参加健美比赛。
这不是单纯为了赚钱,每次外出参加健美比赛,他都要自费2000元以上,这还不包括报名费。
邱钧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早早起床,吃的都是蒸馒头、红薯、鸡蛋和番茄,随后把健身轮、小型哑铃以及衣物、水杯装进布袋里,风风火火地就往公园赶。
公园里有个健身角,每当邱钧露出肌肉,总会引来路人围观、拍照。
等到下午,邱钧又会出现在健身房。
可那天邱钧的女婿海容涛发现了异常:老爷子早上没怎么吃早餐。
健身消耗大,老爷子很少会没胃口。
从1月24日发现病情到确诊新冠肺炎入院,邱钧用了11天。
住院3天后,他便匆匆离世。
没人料到,身体一向硬朗的邱钧,没能度过这个冬天。
2月6日,邱钧家人在他的朋友圈发出一条信息:“从不生病的父亲却没有躲开这场灾难……”【8】
常凯:
永别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灭门之灾:湖北电影制片厂常凯全家因新冠肺炎相继去世
湖北电影制片厂导演,影视部主任常凯于2月14日因新冠肺炎去世,他的父亲则于1月27日去世,母亲于2月2日去世,而常凯的姐姐则与常凯于14日同天去世。常凯家中4人在17天内相继不幸离世。
从常凯留下的遗言中可以发现,父亲在患病后无法求得医院床位,被迫回家自救,进而导致了全家感染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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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凯生前留下的遗言
除夕之夜,遵从政令,撤单豪华酒店年夜宴。自己勉为其难将就掌勺,双亲高堂及内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殊不知,噩梦降临,大年初一,老爷子发烧咳嗽,呼吸困难,送至多家医院就治,均告无床位接收,多方求助,也还是一床难求。
失望之极,回家自救,床前尽孝,寥寥数日,回天乏术,老父含恨撒手人寰,多重打击之下,慈母身心疲惫,免疫力尽失,亦遭烈性感染,随老父而去。
床前服侍双亲数日,无情冠状病毒也吞噬了爱妻和我的躯体。
辗转诸家医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轻,床位难觅,直至病入膏肓,错失医治良机,奄奄气息之中,广告亲朋好友及远在英伦吾儿:我一生为子尽孝,为父尽责,为夫爱妻,为人尽诚!永别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可见的,灾难就在周边,死亡也不遥远。
那些仅仅因为怕被封就噤若寒蝉的人,你们的沉默亦是庸俗之恶!”——纪录片导演王久良就常凯去世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