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轶因说了句“我当了逃兵”,被无数人嘲讽辱骂。
再对比被奉上神坛的钟南山,那些义愤填膺的人更来劲了。
为什么没人说管轶也曾是非典英雄?为什么没人称赞他上前线吹哨的勇气?为什么没人提他救过多少人?
因为我们不懂感恩,只会一言不合就开口骂人。
最早鉴定出SARS的是管轶带领的团队
管轶并非香港人,而是江西人,那些说他“别有居心”的人,才是别有居心。
2003年2月8日,管轶刚从江西老家过完年,一回到香港,太太就告诉他,好多深圳人来这边买醋。管轶意识到,是不是出事了?
2月11日,内地的情况首次通报:目前感染者有305个,其中105个是医护人员,死亡5人。
那天,管轶正好到了广州,准备与钟南山会面。
因为那时广东的实验室水平还较弱,而香港较强。钟南山知道管轶的流感实验室,便由自己提供病人样本,与他合作弄清楚病原。
他们还签了一份协议——得出结果后必须共同协商,通过了卫生部的同意才能发布。
2月12日上午,因为钟南山不让管轶亲自进医院,便按他要求,代取了30多份标本。管轶用他们专业的方法密封、消毒、放不会融化的化学冰后,下午就带着标本坐上了返回香港的车。
等到2月16日,他们加班做出了所有实验结果时,管轶就联系了美国的课题组老板。因为他认为自己两年前回国的使命,就是“围捕”流感病毒,若有爆发危机,时刻准备通过WHO向世界预警。
然而这所有结果中,都没有找到禽流感病毒。出来这让管轶很郁闷,因为他一直认为这是禽流感。
毕竟前两年,香港都爆发了变异的禽流感,而且症状与如今的太相似了。
所以,管轶觉得没找到禽流感病毒,是因为标本没取好。
于是两天后,管轶又去了广州取标本。他打电话给钟南山,却没人接,找到了他的助手后,才知道,钟南山中招了。
晚上,管轶拎个果篮去了钟南山家里,看到钟南山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所幸已不发热了。
管轶说了实验结果和自己的想法,提出要亲自取标本,钟南山便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管轶便一个人去了医院,自己看病历、挑病人,每个选定的病人,都要拍背让他咳出痰……一直忙到下午,都顾不上吃饭,拿齐标本后,管轶又立马回了香港。
然而结果还没出来,钟南山得到消息说:因他提供的标本,管轶将要宣布此次病原为禽流感。
而此前,内地已宣称,这次的病原是衣原体。
钟南山本就不认可衣原体这个答案,因为他曾按衣原体治疗,根本没有效果。
于是,2月23日一大早,管轶刚醒就接到钟南山的电话,说他就在楼下,要一起去广州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管轶大惊,自己还在研究中呢,而且说好的会协商一致再公布……
两人来到广州开了会,最终得批示:让管轶再带走6份标本,随行2名研究人员一起去香港见证结果。
这本来让管轶的心理压力更大了,但28日这两人就被召回了,说他们的研究在两会前得不出结果,所以不感兴趣了。
管轶虽然并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却让他轻松了很多。因为有充足的时间,他便和钟南山商量,在广州也开个实验室。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管轶一直在香港和广州两头跑,累并充足着。
直到3月18日,管轶他们成功把病毒分离了出来,几天后去看片子,确认是冠状病毒。值得高兴的是,大概半天后,美国那边发来邮件,也说是冠状病毒。
换句话说,他们是比美国领先找到的。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却让管轶跟他的同事们吵了一架——因为同事在论文中丝毫没提到钟南山的贡献。
同事的理由是,因为后来香港也爆发了病毒,这次成功分离的是香港标本,与内地无关。
管轶很生气,若非钟南山提供的标本,让他们领跑了大半月,如何能有今天的成果?
4月12日,管轶去了广州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一是为把钟南山的贡献说清楚:
“钟院士及时为我提供了第一线的最新数据和情况、资料,才使得香港大学成为世界上最早鉴定出SARS病毒的单位,这是和钟先生的功劳分不开的。”
二是为了统一内地的认识,避免有人还以为是衣原体。
是天气消灭了SARS?真好笑呢
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管轶跟袁国勇说,觉得病毒宿主可能是果子狸,结果几天后,袁国勇就在香港宣布,自己认为宿主是果子狸。
老实人,确实在很多弯弯绕绕前都嫩了些。
不过观点并没有多大用,还是得靠证据说话。
5月8日,管轶去深圳开会,说了自己关于宿主的分析,下午就带团队去市场取野生动物标本。
取了8种动物,共25对标本,其中果子狸就占6个。
他们赶回香港后,管轶就吩咐学生,休息一天就开始检测工作。期间男生就在实验室睡,女生可以回去洗个澡。
而他自己,却立马又赶回广州,因为他要与钟南山等人,在广州第一军医大学用灭活病毒做疫苗。
后来,他们合作的灭活病毒滴鼻剂研制成功,提供给最前线的医护人员,有效阻断了病毒的入侵。
在5月11日,管轶的学生已测出了标本病毒阳性。
然而一周后,学生沮丧地跟管轶说:“老师,我可能找错了,基因怎么都拼不对。”
管轶便亲自操刀,发现结果是果子狸的病毒序列比人体病毒的少了一串序列。“这没错,你找到了!”
原来,这是病毒在传播中,为适应人体而丢掉了这串序列。而整个基因有99.8%的同源性,足以证明病毒来自这野生动物。
管轶和钟南山一起上报,但业界对这宿主的争议很多……广东还是下令清除了市场上所有果子狸,有效遏止了疫情扩散。
2003年的SARS成功消灭,举国欢呼。
然而野生动物的禁售只是昙花一现,9月份它们就又重回市场了……
我们不知道,2004年SARS差点重新爆发
出于责任心,管轶在10月22日,又开始取标本检测。
他买了9个野生动物,其中有7个都是阳性。
此后每周都会去深圳取次标本,而阳性率越来越高……
当时管轶的心情很沉重:这结果要不要发布?
SARS的恐慌好不容易过去,关于果子狸的争议也一直都在,现在我突然站出来说,SARS又来了,谁会信呢?
后来,广州发现一例新的SARS疑似病例。
最终,同事的话让管轶坚定了决心,她说不管会有什么麻烦,SARS如果复发,那就是大事。
于是,2004年初1月2日,管轶写了一封长达6张纸的信,详细总结了这几个月来的发现,上报给北京。
当夜凌晨,管轶就受到通知,要求他白天去广州开会。
会上钟南山也在,他们讨论了12月24日的那个新病例,仍没有找出病毒,于是管轶就提出送去香港实验室做对比。
不到一小时,结果就出来了,这例新病毒和之前的SARS病毒完全吻合!
钟南山立马把这重大发现上报给高层,两天后,广东开始了严格清剿野生动物的行动。
2004年的SARS复发,共感染了5个病人,但也就此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管轶的学术能力到底有多厉害?
他发表过240多篇的SCI学术论文,包括:10篇science、9篇nature、3篇NEJM(新英格兰医学杂志)、10篇柳叶刀等等。
不太清楚Science、Nature有多牛?
能在这俩顶级期刊上发一篇文章,在国内可以直接做教授博导。而且很多教授博导都还没这水准,个别985高校里甚至一篇也没有。
然而很多人只知管轶被“骂出名”,却全然不知他为我们的生命安全做过多少贡献:
从1997年起,他就一直致力于禽流感的“猎捕”工作,截止2005年,他带领团队就收集了10万多个鸟类生物标本,每天取样的鸡鸭多达百只。
感染的危险性自不必说,光在各个商贩那里的碰壁都不少。
多年的坚持,管轶的团队已成功排出了250多个H5N1禽流感病毒的基因序列,基本把国内禽流感发生、起源和变化的规律都搞清楚了。
目前世界上所有H5N1禽流感病毒的变异型,都是在管轶的实验室检测出的。
他说,“只要能管住这些病毒,不发生大流感,我管轶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做到了就是“应该”做不到反该被骂?
2020年1月21日,钟南山发布新闻发布会,管轶也是当天来到,马上进行一线调研,这时间关系就能看出两人的默契和沟通。
来实地调查过后,管轶说了真话,“保守估计,此次感染规模最终可能会是SARS的10倍起跳。”
他吹了哨。
但一直吃着闭门羹,“他们管理很惯性,也许认为自己更有能力。”
管轶就只是个学者,统帅不了三军,最大的良心,不就是做实事、说真话吗?
只因他自嘲了一句:我当了逃兵。
可他本来就不是前线战士,他是科研工作者不是医生,可以说是军师,他的主战场本就不在,而应在他的实验室。
就像他当年为SARS做的那样。
他本是自愿跑去前线做调查,想贡献一些力量,但是别人根本不搭理他,能让他怎么办?死赖着当摆设吗?
这场战役谁才是真正缺席、懈怠的,自不必说。
我们可以赞颂那些在始终前线奔忙、无怨无畏的志愿战士,但这并不是他们的义务,凭什么就理所当然地变成他们的的行标?做到了是“应该”,做不到了反该被骂?
或者说,管轶是不是要为了博得我们的感动,再做点牺牲之类?
03年SARS的彻底消失,大多数人只会归功于天气转暖,背后一直奋战的卫士们仿佛不存在一样。管轶早在那时就已是英雄,却鲜有人感恩;如今他仍初心不改愿上前线吹哨,只不过,他也只是个心力有限的……普通公民。
我们若学不会感恩,又凭什么去学骂人?
有人喜欢被高捧上神坛,当有人发现他们也只是有喜怒哀惧的普通人时,都会习惯地说句“真无耻”。